當初8個人一道起訴日本政府,如今她們中的4人沒等來公正的判決,先后抱憾辭世
11年前,海南省的陳金玉老人與其他7名曾經(jīng)遭遇日本軍人凌辱的姐妹一道,將日本政府告上日本東京地方法院。今年9月22日,沒等到日本政府道歉的陳金玉老人走完了86年的人生歷程。
至此,狀告日本政府的8名“慰安婦”受害者,已有4人離世。仍健在的其他4名老人如今生活如何?近日,記者深入海南省保亭黎族苗族自治縣、陵水黎族自治縣等地,尋訪這些健在的老人。
陳金玉 沒等來道歉抱憾離世
不久前,保亭加茂鎮(zhèn)北賴下村86歲的陳金玉老人病逝,年過5旬的陳厚志一下子變得情緒低落。
陳厚志是保亭加茂農(nóng)場的職工。上世紀80年代,一次偶然的機會,陳厚志結(jié)識了保亭多名與陳金玉有著一樣經(jīng)歷的老人。2001年,在中日律師的幫助下,是年75歲的陳金玉老人與其他7名曾遭日本軍人凌辱的“慰安婦”受害者一道,將日本政府告上日本東京地方法院,要求判令日本政府在中日兩國媒體上公開賠禮道歉,并賠償每位原告2300萬日元。陳厚志就是訴訟工作的協(xié)調(diào)者和老人們的翻譯。
“這些老人的事情,媒體報道過。”與記者一同探訪的陳厚志,剛開始言語很少,幾乎是問一句答一句。他希望記者在隨后的探訪中,不要過多地去觸及老人們內(nèi)心深處的過往。盡管如此,但陳厚志還是在探訪的過程中,向記者斷斷續(xù)續(xù)地講述了數(shù)十年前發(fā)生在老人們身上的點點滴滴——
1940年春,日軍侵占保亭并在加茂河邊建立據(jù)點。當時,這種據(jù)點在海南島的許多地方都有。是年16歲的陳金玉被侵華日軍抓去當勞工,后在“戰(zhàn)地后勤服務隊”飽受日軍官兵的欺凌,過著非人的生活。相對于其他“慰安婦”,陳金玉算是幸運的。日軍投降后,陳金玉嫁給了當?shù)匾晃晦r(nóng)民,因為沒有吃日軍發(fā)的“預防丸”,她和丈夫先后生了3男2女。
2001年7月,包括陳金玉老人在內(nèi)的海南8名受害幸存者,開始了對日的漫長訴訟。2006年8月,陳金玉等人的一審訴訟被東京地方法院駁回,2007年1月,老人們向東京高等法院二審上訴。2008年12月,陳金玉老人還遠赴日本作證,希望打贏這場官司,討回公道。但日本法院罔顧歷史事實,先后兩次駁回原告要求日本政府謝罪并給予賠償?shù)脑V求。2009年3月26日下午,日本東京高等法院就中國海南“慰安婦”受害者訴訟作出二審判決,駁回原告方要求日本政府謝罪并給予賠償?shù)脑V求。東京高等法院審判長渡邊等在判決中裁定原告敗訴,但判決認定了侵華日軍二戰(zhàn)期間在海南島綁架、監(jiān)禁和****婦女的事實。
陳厚志告訴記者,判決下達后,專程趕赴東京參加此次二審宣判的原告之一的陳金玉老人說,她對判決結(jié)果不服,要繼續(xù)上訴,把官司打下去。但是,陳金玉老人沒有等到這一天,沒有等到日本政府的道歉,抱憾離開了人世。
林亞金 常年病痛纏身
10月15日下午,保亭南林鄉(xiāng)羅葵村委會什號村。
這個村子里住著86歲的林亞金老人。什號村距離保亭縣城數(shù)十公里,需要步行一段山路才能抵達村里。這是一個十分偏僻的黎族村莊,全村40多戶人!胺^大山就到了三亞,但老人從來沒有走出過大山。”陳厚志告訴記者,老人沒有生育能力,有一對養(yǎng)子女,沒有低保,現(xiàn)在隨養(yǎng)女一起生活,生活相當困難。
“到了,她就是林亞金老人!表樦惡裰臼种傅姆较,記者見到一間簡易的平房前,坐著一位戴帽子的老人。
老人想起身,走在前面的陳厚志趕緊上前攙扶。落座后,老人用渾濁的雙眼打量了記者一番,然后就是良久的沉默。記者遵從陳厚志之前的叮囑,沒有追問老人的往事,而是詢問老人的身體情況。“她說她全身疼,風濕病嚴重,走路困難!标惡裰痉g。而對于老人來說,年過半百的女婿陳仁其對她無微不至的照顧,讓她感到很滿足。但女婿除了照顧岳母外,還要照顧身有殘疾的妻子。老人告訴記者,她現(xiàn)在身體很不好,病根都是當年落下的。
老人的房間里放著一個紙箱,里面裝著一罐營養(yǎng)粉和一些活絡油、膏藥之類的藥品。陳厚志告訴記者,上個星期,香港一家媒體的記者來看老人時捎過來的。老人舍不得吃,藥也不知道怎么用。在陳厚志的幫助下,老人在腿上貼了一貼膏藥,然后說感覺疼痛緩解了許多。
對于漫長的訴訟,林亞金老人仍心存希望。她說,以前凌辱過她的日本人,是壞人,她痛恨他們;而之前來看望她的有良知的日本友人,他們是好人,她不恨他們。
鄧玉民 晚年非常幸福
記者趕到保亭響水鎮(zhèn)什月村委會什齊村時,已經(jīng)是傍晚時分。86歲的鄧玉民老人就住在這個村子。
全村就幾十戶人家。陳厚志在路上告訴記者,鄧玉民老人的身體還可以,生活條件比起林亞金老人要好很多。在一處民宅前,裹著彩色條紋頭巾的鄧玉民老人,坐在椅子上吃飯。得知有人來看望她,一邊與記者等一行打招呼,一邊趕緊把飯吃完。
陳厚志介紹,日軍侵略海南島,鄧玉民所在村子的60多位男女被漢奸騙到縣城做勞工。那年,鄧玉民才16歲。先是一個日軍軍官凌辱了她,后來日本兵也多次凌辱她。這樣非人的生活一直持續(xù)到1945年8月。后來,鄧玉民僥幸地逃了出來,1949年嫁給當?shù)匾磺嗄,生育了一個女兒。
如今,老人的女兒也已年過半百,包括鄧玉民老人在內(nèi),整個家族有12口人。由于晚輩的勤勞和孝順,鄧玉民老人過著幸福的生活。“一個月前,她摔了一跤,一只手臂摔壞了!编囉衩竦膶O女婿告訴記者,“當時爐灶上燒著鍋,鐵鍋放偏了些,她不放心,去扶鍋,結(jié)果不小心被柴火絆倒了。她以前只吃干飯和肉,青菜很少吃的。這些天沒辦法,只能讓她吃些稀飯。”因為去醫(yī)院不太方便,家人幫老人上山采了草藥治療。
對于老人過去的遭遇,家人很坦然。老人的女兒蔡女士說:“一切都是歷史造成的,老人是無辜的。我們希望她身體健康,長命百歲!崩先爽F(xiàn)在還有一個心愿,就是希望自己的身份證能早日辦好。老人孫女婿告訴記者,老人的材料早就送到派出所了,不知道什么原因至今還沒有辦好。
昔日8老人起訴日政府 4人已離世
行走保亭、陵水等地,在記者走訪的4名“慰安婦”受害老人的過程中,他們曾經(jīng)的遭遇相同,但現(xiàn)今的生活境遇卻不一樣。有些因為無兒無女,晚年生活較為困難,有些兒女孝順,晚年過得很幸福。無論如何,這部“活著的歷史”越翻越薄,有如訴訟日本政府的8名海南老人,至今僅有4名依然頑強地生活在這個世界上。
陳厚志是上世紀80年代開始接觸這些幸存老人的,并一直與她們保持聯(lián)系,一直在幫助她們。陳厚志告訴記者:“當時我在農(nóng)場工作,現(xiàn)在已經(jīng)離世的張老師當時在關注這些老人,他搞文字的,需要一個配合他搞攝影的人,后來他找到了我!标惡裰舅f的“張老師”,就是時任保亭政協(xié)文史辦工作人員的張應勇。他從1996年開始,調(diào)查保亭當?shù)乜谷諔?zhàn)爭英雄人物的工作。工作之余,他以“慰安婦”老人為原型,創(chuàng)作了“日本娘”題材的小說。這篇小說后來引起了日本相關方面的注意,日本律師也來到保亭進行實地調(diào)查。
“這些年,我往返看望了解情況,摩托車都廢了3輛,也陪老人去過日本打官司!标惡裰靖锌,自己從一名青年到如今年過5旬,“我一直在關注這些老人,一旦有一個老人去世,我心里就難過好一陣子。我不富裕,但我盡我所能,為這些老人提供幫助!倍岅惡裰靖械綗o能為力的是,老人的這場官司一直沒有一個公正的結(jié)果。他希望,社會更多人來關注這個特殊的群體,給予她們更多的關愛。(新華網(wǎng)海南頻道/海南特區(qū)報 陳標志)